杜琪峰古天乐韦家辉警匪变奏暗藏玄机

每年三至四月开始，本地影圈便热闹起来，先有香港国际电影节，后有香港电影金像奖接力，盛事当前，照例谈论提名与得奖名单，今届获提名最佳电影的名单中，便有两出是警匪片，包括主攻动作的《逆战》，以及著重剧情推理的《寒战》，警匪类型电影向来属于港 ​​产片强项之一，八十年代初的《省港旗兵》系列，涉及中港两地，以跨境到港犯案的内地匪帮火并香港警察作主线；随着世纪末的九七回归，由纯以枪战动作卖点发展至探索身份认同的《无间道》系列；2003年强调中港经贸合作，出现以智斗金融大鳄为主题的《窃听》系列。至今CEPA签署已达10年，时移世易，香港渐失主场优势，擅长拍摄警匪片的杜琪峰也北望神州，伙拍合作无间的韦家辉和古天乐，在首出中港合拍的警匪片《毒战》中，将港警换上公安，索性大玩颠覆，以尽责的公安缉毒七人组，追捕狡猾港匪七人帮作故事骨干，这一招警匪变奏，可有玄机暗藏？
文：许惠敏图：钟式明

明讽暗喻看官自决
早于2011年，杜Sir便以轻松爱情小品《单身男女》，作为以合拍片进军内地市场的探热针，反应理想。两年后，他再下一城，炮制重口味的警匪片，电影打正旗号反毒，绝对政治正确，并获得中国公安部提供官方资料，塑造戏里的缉毒七人组，虽仍习惯以非常手段对付疑犯，甚至以身试毒，但还是一副正义超人的模样，专业又尽责，对港人而言，难免存有质疑，杜Sir亲自解画：「戏里的公安都好努力完成工作，这样正面的描写，想让大家看看公安也有天职，呈现他们应尽的本份。」处身于被软禁、被失踪、被自杀事件不断发生的现实世界里，不论港人或内地人，都同样冀望维护法纪的公安，终有一天成为执法部门的主流，而不只是电影所搭建的梦工场。电影吊诡之处，在于不完全反映现实，却又保持一定的说服力，由内地演员扮演公安也是顺利成章，韦家辉一脸正经地解释：「以前的省港旗兵就是指内地人，现在进入内地拍摄合拍警匪片，必定要找内地人演公安，否则无说服力，香港人自然要做贼了。」坐在旁边的杜Sir却幽默地回应：「以前大陆人来港做贼，现在港人上内地做贼，讽刺电影界也不错！」到底潜台词是暗喻公安不务正业，还是明讽中港电影界势力逆转？在后现代作者已死的理论下，最终要留待看官作判决。


寄语同业发掘本土题材
被封为杜Sir御用演员的古天乐，曾在《门徒》中饰演沉沦毒海的小混混，今回「升呢」为丧尽天良的大毒枭，似有意向阴暗的角色挑战，古仔语带无奈地表示：「演员是较被动的，这角色较黑暗，是好机会去尽情发挥，但我也想参演不同角色，可惜香港电影的题材有不少限制，不是本地电影人思想不够阔，只是始终要生存，若没有市场，再阔的题材也没有用！」早前，一篇北京女生以大收旺场的《低俗喜剧》作蓝本，评论港产片俗不可耐，获得艺发局首届艺评奖金奖文章，将香港电影的本土特色掏空至只剩下低俗与粗鄙，令有关香港电影本土性的讨论，成为热话。难怪古仔也寄语电影人不妨多作尝试，小本制作也好，为本土电影发掘不同的题材，让观众慢慢接受。

经验沉淀演绎歹毒角色
古仔曾经演过不少警匪片，纵横黑白两道，他视这次演出经验是演技的沉淀过程，「演绎有机会发挥的角色，往往需要用时间累积过往的人生经验，让以前演戏经验、观点或其他资料沉淀下来。」演员有机会周游不同国家与城市拍戏及宣传，懂得张开眼睛去观察和打开心扉去感受，敏锐于周遭的新事物，绝对是演技增值的门路。独个儿在内地拍戏逾三个月，让古仔有机会沉淀过往所学以揣摩角色，让自己完全投入一个毒枭的自私世界，「由始至终，毫无悔意，这个人为了保命，不惜牺牲所有部下及同党，我开始明白点解会发生伦常惨案，人去到只为自己的境界，真的视人命如无物，别的生命可以一下子摧毁！」毒不过人心，战不胜心魔，假奶粉、地沟油充斥市场、儿子部署杀害亲父母、夫妇情杀自杀案、校园枪击案等惨剧，重复上演。

精心布局渗进港式价值
负责编剧的韦家辉认为，专营制毒及贩毒的罪犯最死不足惜，故在这部合拍的警匪片里，精心设计古仔饰演的终极大奸角，他不讳言：「为了通过内地审批，剧本铺排这个人因为唔想死，在逃亡中却害死很多人！算是回归黑白分明的警匪片原型。」以往港片为了迎合内地的电检程度，通常都会一片两拍，以删掉敏感内容的「干净」版在内地市场分一杯羮。8年前，杜Sir的《黑社会》便曾经为兼顾大陆市场，大幅度修订剧本兼改名《龙城岁月》，弄至面目全非；其续集《黑社会之以和为贵》在港评定为三级片，当时 ​​他声言坚持不为大陆送检尺度作丝毫删剪，自诩为香港少数自由度较高的导演，今次却态度大变，杜Sir更明言，为了送审才考虑道德立场，「我个人觉得这个人不一定绳之于法，根本捉不到这样多犯人！」邪不能胜正，从来不是杜Sir独特的电影格局。
纵然导演与编剧异口同声表明，为了内地的审批制度而设计剧情结局，但两人还是坚持保留某些港式的杜氏风格。韦家辉笑言：「初拍古仔及孙红雷的戏份时，总觉得跟以前不太一样，欠了一些feel，于是想起加入合作惯的班底，如林雪、林家栋、叶旋和卢海鹏等，后来就愈加愈多，就成了七人港队！」为免兵贼实力过分悬殊，最后形成内地公安七人组大斗港匪七人帮的局面。港匪七人帮同声同气，固然默契十足，亦保留了港人的核心价值，以一人一票形式选举为买卖作决定，很尊重选举结果。在我城的特首选举机制仍然悬而未决的日子，别具意义。

戏里互斗片场融合
电影世界里中港大比并，片场却试着实践中港融合，本地剧组人员面对大批内地演员及工作人员，文化差异特别明显。内地演员多是红裤子出身，实力不容怀疑，但杜Sir认为，「演员都受过专业训练，但有时太仔细研究，反令演出有欠自然！」有些演员更向编导们建议改剧本，可是，杜Sir与韦家辉亲自压场下，通常只会收到一句精简回应：「我们写的剧本，无得改！」首次跟内地演员合作的古仔坦言：「有时都要贯彻角色的自私性格………就是尽量少解释，演了才算，尤其我跟杜Sir已有一定默契，假如任何剧本改动也要用国语向对手详细解释，随时赶不上拍摄进度！」片场来不及解释，收工在饭桌上后补。不过，内地演员始终熟悉公安办案手法，古仔续道：「以为手到拿来，很容易用了香港警察的模式处理，孙红雷演过公安，帮到我们很多。」
古仔谈到最难演的一场戏，是注射毒针执行死刑的一幕，「这场戏刻意安排到最后才拍，就是为了经历角色走过的路，行刑之前，他还是不断向行刑者供出同党行踪与巢穴，求免去一死，就像一只垂死仍不断挣扎的曱甴，生命力极强！」结局渗透人生无常的命题，处处流露杜Sir的独特风格，街头枪战、公路追逐等场面，总会令人想起《暗战》、《枪火》和《黑社会》等，而行刑前仍不停「爆料」为求生存的情境，又可会是导演对香港电影人向投资者Sell桥的寄语？

后记：访问当天，照原本计划是古仔和韦家辉轮流受访，访问开始前，突然收到消息杜Sir会大驾光临，与韦家辉同场受访，众行家静候杜Sir现身，一等便是半句钟，苦候多时，终于见杜Sir「驾到」。原来，本应短短5分钟的路程，他被安排乘坐私家车前往，却遇上严重塞车……果然人生无常，无法预料